lazybonemoi

天空從藍黑色漸漸轉為藍灰色的時候，小黑才離開他的身體，畢竟很早就得出門工作，不得不抽身。

浴室的燈光明亮得讓他睜不開眼，神智還恍惚著，卻清楚感受到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是要繃裂似的疼痛，如果再折一次腰，就會刺穿出來也不一定。

當身後再度被手指侵入的時候，他顫抖著想抵抗，但連抬手都很吃力。

「沒事了，只是洗澡。」天亮前就得停止，是給自己的最後底限，但是當他曲起小白的膝蓋想做到最後的時候，卻聽見筋骨喀喀作響的聲音，很微弱，卻很嚇人。這是曾經破碎過而再度復元的身體，現在的小白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陪他床頭床尾玩得過火。「對不起……」所以當小白想掙扎的時候，筋骨拴緊的聲音讓他很心疼。

然後，小白用那種嚇人的喀喀聲，抬起手使盡最後的力氣，攀住他的頸子。

黃繼綸頂著一頭亂髮，不情願的做起培根炒蛋。最近跟韓天岳鬧了點工作上的脾氣，一大早見不到人讓他起床氣正盛。

身後兩隻大狗垂著耳朵坐在餐檯邊不發一語，好像連尾巴都害怕的縮進腿間。

「一大早吵吵鬧鬧的，分明想死。」他還擔心打開門會看到不該看的景象，結果卻是小白哭哭啼啼的阻止小黑把立可拍揉掉，看那樣子都要打起來了。「哭屁啊，我牙都還沒刷就來弄早餐，我才該哭。」他只好當個中間人，把兩人趕到廚房吃早餐。畢竟立可拍每個照片都只有一張嘛，揉掉就沒了。

然後兩兄弟把食物當海棉那樣用叉子戳著玩，一點感恩他做早餐的心都沒有，要死不活的樣子看了礙眼，索性把自己那盤拿進房間裡享用。

「他走了。」康樂做的培根蛋很好吃，但他滿腦子都是小黑伸手就要撕掉立可拍的場景。

韓天岳沒另外整理空房，以為自己可能得睡客廳，沒想到卻領他到小黑的房間，要他先睡下調時差。黃繼綸則是倚在門口，冷眼看著韓天岳跟他交代小黑的近況。

兩人離開後他花了點時間環視小黑的房間，很整齊乾淨，除了書櫃裡的書因為太多不夠放而有些雜亂之外，其他地方幾乎都是空的，連衣櫃裡的衣服也很少，大多都是純色系的百搭單品和一些休閒西外，一點都不像國際性的模特兒會擁有的衣櫥。

然後他想起小黑寄給他的衣服，應該就是那些了吧，只留少少幾件給自己，其他的全寄回台灣了。所以他才能接下穿搭部落客的工作，因為永遠有穿不完的衣服，大多只有國外才販售，還有幾件是設計師款，沒有門路拿不到。

唯一和房間不搭的是放在床上的Pingu，以及一隻大型的黑白條紋面癱熊抱枕。

飛了十幾個小時又加上迷路找路，不曉得耗了多少時間，身體有些疲累，從行李箱找了衣服想好好洗個澡睡覺。

陳小白一個人回家了。

某天很突然的說想回南部休息，開始瘋狂的趕件，雖然言行和平常沒什麼差別，但一確認交件不會再修改後，人就消失不見這點實在很反常。

「其實我們真正會交談的時間不長。」Helga倒是有些意外小白的學姐會找她出來吃飯，問他的事。「只是覺得相處的感覺還不錯，才偶爾去他那住個兩三天。我一直都覺得他心裡有別人，也不曉得他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攪拌著冷掉的咖啡，其實不太想去分析半同居『友人』的行為。

更多時候只為他感到悲傷，所以想做會讓兩個人開心的事。

像是把網路地圖關掉，一起在不熟悉的地方迷路然後拍到好照片、起個大早或是頂著半夜寒風去找所謂的巷弄美食、在海邊玩得一身髒兮兮，為了身上沖不乾淨的沙子而崩潰。

「你是在煩躁什麼？不要一直玩手機好嗎！」難得回台灣一趟，約陳小白這個得意門生出來吃飯，結果人家卻當起低頭族，手機刷個不停，阿叔怒了。「我後天又要飛走了，你就不能好好跟我吃一下飯喔。」

「小黑過年沒回家！」說什麼德國沒在過農曆新年，所以沒時間回來。「他有傳簡訊跟爸媽拜年說新年快樂，也有跟學姐說，可是沒傳給我，連臉書都沒有！」

「呃……」

「阿叔，你也有收到嗎？」

「白仔，這麵好吃欸！」

他發出去的臉書訊息都是已讀沒回，小白的塗鴉牆都是放自己拍的照片，幾乎不寫字了，他盡量不去想自己會不會被歸類到看不見全部動態的那個群組裡，也幸好他一直都很忙，只有睡前才有機會想那些五四三。

好多的轉貼和讚。

就算他也給了個讚，也會被淹沒在那幾百個讚裡面。

即使如此，他還是會在睡前發訊息給小白，得不到回覆也沒關係，只要他有讀就好。

去年的聖誕節他收到很多禮物，想寄一點給小白，又怕他不領情。今年因為有學姐那些偷拍傳來的照片，讓他有了一點信心。

德國的經紀公司當初開的條件是兩兄弟一起過去，如今少了一個，對重視工作態度的德國人來說必然是不接受。但小黑只是將自己的作品集整理好存進筆電，向學姐詢問那間公司的地址後沒幾天，走進辦公室表示他要親自去德國再試一次。

「你會不會太快？到底在趕什麼？」

「……」又是不說話，這小鬼從以前到現在只要遇到不想答的問題，就是不答，除非是小白在旁邊煩人的逼問，才可能說個兩三句。現在，更不可能了，只能用兇的。

「陳維宣。」

「……想趕在小白出院之前上飛機。」

──他異常認真地看著我，「只要你答應，我什麼都不會說，不會跟任何人說，只要知道你跟我一樣有信心就好了。」他這樣說。

──而我還沒想到該不該答應他，就已經來不及做出決定了。

＊＊＊

雙胞胎兄弟感情有時好，有時不好。

是哥哥的小黑陳維宣、是弟弟的小白陳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