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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的經紀公司當初開的條件是兩兄弟一起過去,如今少了一個,對重視工作態度的德國人來說必然是不接受。但小黑只是將自己的作品集整理好存進筆電,向學姐詢問那間公司的地址後沒幾天,走進辦公室表示他要親自去德國再試一次。

「你會不會太快?到底在趕什麼?」

「……」又是不說話,這小鬼從以前到現在只要遇到不想答的問題,就是不答,除非是小白在旁邊煩人的逼問,才可能說個兩三句。現在,更不可能了,只能用兇的。

「陳維宣。」

「……想趕在小白出院之前上飛機。」

「你到了那邊要住哪?你只想著要飛過去,有沒有想過你過去之後,這裡會是怎樣?就這樣跑了,爛攤子留給我們收嗎?」果真是這個原因,學姐心想。到底是有多不想和現在的小白見面?就不怕第一次分開,還這麼遠,小白不會發脾氣?雖然現在的他不記得某些事,但以兄弟的角度而言,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的哥哥,一溜煙的跑了,沒說再見更沒說什麼時候回來,隨便哪個人都會覺得莫名奇妙啊。

「住黃繼綸家,我跟他說了……要去找工作。」

「你說以前那個同學?他是跟他學長在德國工作沒錯,但他知道你們發生什麼事嗎?」印象中他們算是很好的朋友,若是知道小黑去德國的原因,再想到可能暴走的小白,會答應讓他待嗎?

「我都跟他說了,他本來不答應,說小白沒好我不可以離開。」低頭看著手掌,好像還留有血的痕跡,那種濃厚的鐵銹味不管洗了多少次,都像是刻進手掌的紋路一樣,在裡頭生了根。「但我告訴他,就算他不讓我借住,我也還是會過去,住最便宜的旅館,直到找到工作為止。」

想也知道,那熱心的黃康樂怎麼可能讓好朋友在外顛沛流離,也知道拗不過小黑,而答應提供房間讓他住。

「所以,你隨時都會走吧。」在德國待那麼久也在工作了,想必那兩人也申請到國籍,能證明小黑在德國有地方住。至於工作,她倒不是那麼擔心,這小鬼倔強得很,想做到的事情到從沒失敗過。

除了經營跟弟弟的感情之外。

「行李和財力證明什麼的都辦好了,就等黃繼綸給我住在他那裡的証明,反正現在免簽,之後如果進了那間經紀公司,模特兒也是免簽。」

「陳小白不記得一些事,不代表他不是你弟弟,你不要忘記。」看那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把工作擺在第一順位,都不是她認識的陳小黑了。

「……」

又不講話!

 

醫生說過小白還不能出院,所以他用很悠閒的速度去機場,甚至還早到三小時,可以好好吃一頓飯再登機都沒問題。

只是他沒想到上完廁所準備去候機室的時候,會鬼遮眼的回頭,看到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杵著柺杖瞪他。

「陳小白你不要走那麼快!」學姐壓低了聲音不想太招搖,正要拉住暴走的弟弟,哪知道這臭小鬼拿了根拐杖如同多隻腳,只是跛了點。「你如果跌倒我會被醫生罵死!」明明她才是那個會為金雞母擔心受怕的老闆,此刻腦海裡卻浮現主治醫生那張寒氣逼人的臉朝著她瞪,並責備偷偷把病人帶出院的行為非常不可取。

「我還沒有好,你為什麼要走?」

沒有預期中的勃然大怒,看學姐倒是鬆了一口氣。但小白在病床上躺了一陣子瘦很多是事實,也因為撐柺杖有些駝背,看起來很脆弱。

「你不應該偷跑出來。」

「不應該偷跑的人是你。」他覺得小黑用一種很陌生的態度對他,他們以前是這樣子的嗎?也許他對車禍前的事是有點不記得,但他絕不會做出讓小黑討厭的事。「我做錯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我會道歉,你以前會糾正我不對的地方,不會這樣不理我。」每天想著小黑會來看他,畢竟他們是兄弟,或許少了他一個,小黑工作量變多會很忙,那也沒關係,一星期來一小時陪他復健也可以,十分鐘也行,只要他來就好。

但就像沒了這個弟弟,只有昏迷後醒來第一天看見他,說了奇怪的話,表情也怪,離開後再也沒回來。

「就……很忙。」

「忙著離開我。」

明明是什麼都忘記的人,卻不覺得說這些話很奇怪嗎?

小白的眼神都是責備,他只能把想說的話往肚裡吞。

想承認自己錯了,也想道歉,但要是說出口,小白根本聽不懂。

「我想,我們都長大了,不能一直黏在一起。還有,你也該安定下來交女朋友了。」如果把以前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加上道歉,小白不能接受吧,或許還會無法忍受他們一起做過的事,然後他這個哥哥就徹底被討厭。與其這樣,不如是因為他很無情的丟下弟弟,這樣的被討厭他還能接受。至少在討厭底下,還是兄弟;坦白一切後,連兄弟都沒得做了。「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學姐傻了,小白哭了。

對陳小黑告白還被拒絕無數次的陳小白從沒哭過、被經驗老到的模特兒欺負沒哭、拖著扭傷腫脹呈青紫色的腳踝撐完整場秀也沒哭,他不是個愛哭的人,怎麼這時候就哭了?

其實他沒哭出聲音,只是兩眼盯著小黑,眼淚就不止的掉。

大家都說比起小黑,小白的眼神更帶點靈氣,那是一個微小的,能勉強分辨他們兩人的方式。

但就在眼淚慢慢停止的時候,那點靈氣好像也流失了。

他親眼看著那閃亮的東西消失的。

「我知道了。」小白低下頭看著自己還打著石膏的腳,又看看拐杖,最後才抬起頭看小黑。「以後,你可以不用管我了。」

「欸……」出聲阻止小白離開的是學姐,她擋住正想轉身離開的他。「陳維宣,這是你弟耶。」

「我沒有說錯。」他知道這是狡辯。「我有自己的夢想,他也應該有他的,所以我要他好好照顧自己。」以前他知道小白的夢想是什麼,他可以給只是不敢給;現在小白忘了那個夢想,就會再有個新的,而那個新的夢想裡,不會有他這個哥哥。

至少,不會是百分之百有。

但他其實很想成為那個百分之百,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學姐,妳再不把我帶回去,醫生發現後會很生氣。」其實他只想要一個擁抱而已,就像小黑說的,他有他的夢想所以要去德國,這沒什麼好難過。

他難過的是被忽略,還有,小黑要他去交個女朋友。

聽起來很正常,但心像是被揪緊著,眼淚就莫名流下來。他覺得這是切割,但是為了什麼而切割,卻想不起來。

如果想起來,是不是不會這麼難過了?

但是他看著小黑,小黑不願意告訴他。

所以眼淚不流了,他也該走了。

***

德國的經紀公司不願意用他,是意料中的事。

工作沒了已經很煩躁,小白也不在身邊,黃繼綸和小天學長看著他傍晚去慢跑,說是怕他跑一跑就往哪座湖泊跳進去。

但也許是老天爺真的賞飯吃,在剛來德國沒多久後,一名默默無聞的DJ看中他的外型,請他拍攝音樂錄影帶,但因為知名度不高,無法給他太豐厚的報酬。在夏天的音樂祭中,該名DJ一砲而紅,各大音樂網站和雜誌都能看到他的報導,連帶當時幫他拍的MV也被網友挖了出來。

陌生的東方臉孔讓人猜不透年紀,還擁有一雙令人稱羨的精靈尖耳,略為病態的離世感搭配Gloom Pop電子流行樂,MV的主角到底是誰的詢問度也高了起來。

也許是討論串以及社群網站轉貼的速度之快令人驚愕,當初拒絕他的經紀公司,又再度找上門,願意以更高的價格與他簽約。

『學姐,我好像慢慢抓到步調了。』

除了黃繼綸和學長,他選擇第一個通知學姐,畢竟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大半都要歸功於她。

 

小黑離開後,她常透過推特的私訊告知他小白的近況,和這對兄弟相處不是一兩天的事,她知道小黑在機場說的都不是真心話,只是當時的情況,說什麼都會是錯的。

『阿叔還記得吧,常拍你們的攝影師,他說小白在攝影方面很有天份,對取鏡的角度有一定的美感。若是肯跟著他學,將來成就不會比他低。真的打算不走伸展台了只拍平面的話,或許可以趁著空檔時間學攝影。』附圖是偷拍小白和阿叔在暗房洗照片的背影。

『匿名幫小白報名了公益的攝影展覽,裡面還有其他攝影師的作品,拍賣的成果都不錯欸。』然後附上小白賣得最好的一張照片,那傢伙竟然跑到深山裡拍動物,天曉得是待了多久才拍到好照片。

『默默的推敲小白有沒有在生你的氣,我覺得沒有。』然後是小白的隨身背包和內容物放在桌上,想必是趁他不在的時候把東西全倒出來偷拍吧。

白色的手機、隨身聽和筆記本,幾乎所有用品都是白色或灰色,只有一樣是黑色的。

圓球狀的黑色拉布拉多犬鑰匙圈,很醜。

那個黑色墜子早在車禍那天就被輾碎了,只剩鑰匙環。

如果他還在生氣的話,不會特地跑到南投再做一個掛回鑰匙圈上。

『我覺得他其實很想你,跟他打招呼吧,不要只在臉書上跟他掛名兄弟。』

又是偷拍照,他抱著公司領養的黑色拉布拉多犬在睡覺。

『小白,最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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