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zybonemoi

事情是從紀舜禕不小心在車棚推倒腳踏車開始的。



據說改裝過後的腳踏車可以賣到上萬元，他真的不知道這種破破爛爛的腳踏車棚裡會真的停一台那種腳踏車。但是車主也有錯啊，千錯萬錯就不應該停這種廢墟。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裡沒人要停我才停這。』那個A段班好像叫江曉順的人這樣吼他，空氣裡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它也還是個車棚啊，學校沒掛禁停誰說我不能停？』他也很好膽的吼回去。


『大家都停校門口那邊的棚子，你根本是故意的吧。』沒想到這人長相秀氣，吼起來竟然是這樣張牙舞爪。


『你才悶騷咧，高中生弄什麼改裝腳踏車。』本來就是嘛，都要升大學了當然是好好準備學測升學之類的，不要以為這裡是私立中學就可以招搖啊。


『關你屁事。』


其實所謂的碰倒腳踏車，也只是掉了手把的漆還有一小片裝飾在車輪上的白鐵片斷掉而已。而且他是因為今天遲到不想被教官抓，才偷偷從後門騎進來，誰曉得停好車一轉身那台改裝的就被書包推倒了。


還是不懂他幹嘛那麼生氣，有錢改一堆機能性，就沒錢上漆跟換鐵片喔？


『大不了我賠你嘛。』幾千塊他還拿得出來，壓歲錢還有零用錢他都存很好沒怎麼在花，只是一想到要拿來賠眼前這個表裡不一的人有夠不值。不過……要是只要賠錢就可以私下了事的話也還OK啦，就怕獅子大開口。


『誰要你賠？』江曉順拉下臉，原本還冒著青筋金的拳頭緩緩放進口袋。


『那你很煩耶，不跟你講了我要回教室。』現在是每年都歹年冬嗎？瘋子越來越多？


『我要你當我的神燈精靈來賠罪。』


靠盃咧～GTO看太多神崎麗美上身啊！


就算江曉順有神崎麗美的腦也沒有神崎麗美的身材啊！


『當就當，怕你啊！』


可悲的是，就算對方不是麗美他還是答應了。




＊＊＊




不過後來想想，他大可不必答應。如果因為腳踏車就被他提告教官，這根本就很蠢，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吧。


那當初幹嘛答應這種愚蠢至極的約定？


學熱血漫畫有點白痴，什麼揮灑男兒血之類的事情小說漫畫看看就好，更何況什麼神燈精靈……是因為天氣越來越熱所以大家腦子都不正常嗎？


──『我只是氣不過，他敢提我就敢做，誰怕誰。』


這是紀舜禕整理翻閱日記的時候看到的一段話。答應當神燈精靈那一天晚上他寫的日記內容，滿滿一頁都在罵江曉順，後面還標記── P.S.：我只是氣不過，他敢提我就敢做，誰怕誰。


現在當他看到騎偉士牌的主角因為打噴嚏把一整排哈雷碰倒的那支廣告，實在是心有戚戚焉。


「嗯~人都有幼稚的時候嘛。」身上帶有桂花香氣的人走了過來，蹲在紀舜禕身旁，順手抽走了他手裡的日記。「這什麼鬼？『我一定會打倒那傢伙』、『我會讓他瞧瞧什麼才叫真男兒』……靠！超閉俗的，你真蠢。」


「還我。」


爭日記的時候，又意外聞到桂花香，這種香味在曉順身上散發出來，就跟他名字一樣，很順。




＊＊＊




如果說能夠像鬼塚那樣請吃船壽司就達成神燈精靈其中一個任務，紀舜禕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會好過點。


上了大學，既不同系也沒有同宿舍的他們依舊若有似無的玩著神燈精靈的遊戲。有幾次紀舜禕故意忽略江曉順的『召喚簡訊』，對方是很認命的沒用奪命call那招用手機玩他沒錯，但是校園大雖大，就算不想遇到一個人，偏偏就是會遇上，然後接受他那種殺必死光線。


『為什麼視傳系的江曉順用那種眼神看你啊。』同學問他。不過他在意的卻是獸醫系的同學，竟然會知道『視傳系江曉順』這個人。明明教學大樓的距離跟對角線差不多，怎麼好像大家都知道他？『好像你欠他錢耶。』


『誰欠他錢！你先回答我那傢伙怎麼有名到全校都知道。』是說他也不覺得自己跟江曉順很熟啦，至少不會熟到願意跟別人說他們倆認識就對了。


『……你不上bbs的嗎？』同學用訝異的眼神看著紀舜禕，這年頭不掛bbs的大學生……在宿舍要幹嘛？『你不知道嗎，視傳系這個學年度派出去比賽的幾個團，就屬江曉順那組最出鋒頭。本來我們學校視傳系一直打不過其他間，這一屆還被稱讚說是黑馬。你看文藝走廊的佈置還有餐廳招牌板都是他們做的啊，角角還有簽名……吶，你看。』還真的咧，佈告欄下方有五個用黑色細字奇異筆簽上的名字，其中一個就是江曉順，漂亮的草字體，簽得比旁邊看起來應該是女生名字的還漂亮。


『我們上禮拜也救了一整車流浪狗流浪貓啊。』由上往下瞪著江曉順的名字，紀舜禕不服氣的說著。『怎麼學校就沒有表揚我們？』


『……你確定視覺傳達跟獸醫有關係嗎……』


先搞懂這點再來比較吧，紀同學。




＊＊＊




「那時候竟然不回我簡訊，你沒寫在日記上我都忘了要跟你算帳。」江曉順將手裡的雕刻刀架在紀舜禕脖子上，做勢就要劃下去。


「算什麼帳啊！我後來幾次零零落落都有去做你簡訊講的事情，有一次還叫我夏天圍圍巾打籃球，害我只能跟人說是玩大冒險的逞罰，結果我回宿舍就中暑，要不是室友幫我刮痧……」


「又有一項我不知道的事情可以算。」刮痧嘛，在別人面前脫衣服就很自在，反倒是在他江曉順面前就扭扭捏捏心不甘情不願，要不是威脅那天撂人把把寵物醫院整間改裝成紅磨坊，不曉得還要當處男當到什麼時候。


混帳東西是不知道第一次不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做感覺很差嗎？


「喂，刮痧不算！中暑是你害的，你還要跟我算？再說這都過了幾年了？」




＊＊＊




隨著年齡的增長，紀舜禕當神燈精靈的次數也減少許多。本來他還覺得每個禮拜收江曉順的簡訊很煩。但漸漸的，兩三個禮拜過去，往常遇上期中考就會要求他送宵夜、煮宵夜的江曉順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不會是死了吧？


聽說，真的只是聽說，視傳的人幾乎天天迎接清晨第一道曙光，所以他們都不去跨年的。


如果江曉順因為爆肝而亡他只能感到慶幸吧？是這樣吧。


那幹嘛還拿出手機找江曉順的號碼？那甚至還是江曉順本人強制輸入的，平常連看都不想看。


響了很久，原本以為就要轉語音信箱，卻被像鬼一樣的聲音接聽了。


『江曉順。』那人報了江曉順的名字，難道這種沙啞沒精神又跟被下降頭沒兩樣的聲音是他本人？


『本人？』


『對，是本人。你助教嘛？我們東西明天弄好再給你……才三分之二弄好而已我沒臉交出去……』


『我……是紀舜禕……不是助教。』


『！？』江曉順那邊突然傳出吵雜聲，好像是零零散散的鉛筆，罐子還有書本什麼的重物掉落地板的聲音。


『你在幹嘛啊？』


『你、你才是，打電話給我幹嘛？』


『你不歡迎那我掛電話好了……』果然神燈精靈沒被召喚就得乖乖躲在燈裡不准出來，那小老鼠來偷油都不知道。


『等，等一下！我……嗝～』


是、是打嗝嗎？而且還是從丹田運上來的那種。


原來喝酒喝到醉茫茫啊……那電話可以不用打了，就讓這傢伙繼續醉吧。




掛了電話的紀舜禕，拿出研究所的資料打算耗一下午。以他的成績來說考研究所算勉強可以，要是可以不再當神燈精靈這種分心的事，應該可以如願考上。因為江曉順的緣故讓他覺得小動物異常可愛，想為牠們做一點事情才選填獸醫系，原本以為不好讀，事實也真是如此，但是他苦念的甘之如飴。


當然這一切都要把神燈精靈這檔事排除在外才行。


資料才看沒多久，就有人死命的敲他房門，本來以為是出去玩的室友忘記拿東西折返回來，沒想到竟然是蓬頭垢面的江曉順。原本清秀的臉上長了淡淡一層鬍渣，半長的頭髮也沒梳理，跟在學校裡走動的完美形象一點都不符。


看來唸設計的在趕稿件的時候真的都不像人。


『幹嘛？我現在沒時間陪你玩神燈精靈遊戲喔。』這句話都快變他口頭禪了，江曉順卻沒當過一回事。


『你怎麼會打手機給我？』


『齁，你就是要問這個喔？那還真有勞你從二宿走到五宿喔。』在當神燈精靈的時候，紀舜禕的口氣就從來沒好過，這次也不例外。也許自己真的是太閒了才會接受夏天圍圍巾、冬天吃挫冰這等成為神燈精靈的試煉路程。


『其實我真的……神燈精靈……噁嘔～』


『……』


神燈精靈的工作有包括清嘔吐物嗎？




＊＊＊




「然後我就跟你告白了對吧，你其實是擔心我才打電話給我的對吧？」


眼前惡作劇進行的狐狸笑臉，是做完接單工作，開始鬧著想睡的江曉順。


明明是想睡，卻硬拖著紀舜禕上床。


「你沒說我也不知道原來你人緣不好，只有我一個肯理你。」





＊＊＊




也許是少爺脾氣、也許是過高的才氣遭人忌妒排擠，總之江曉順不想跟老師關係太好，同學會眼紅；當然也不想跟任何一個同學有過多交集，因為不知道對方會不會陷害他。畢竟這些都是已經開過先例的東西，他受得也夠了。


即使頂著『人人都知江曉順』的光環，卻背負得很累很累。


不過紀舜禕後來會慢慢喜歡上江曉順，是在清完嘔吐物過後幾天，偶然看見他跟捕狗隊的隊員在打架，還咆哮著『小黃從恁北大一的時候就很乖很聽話，你敢抓牠我殺你們全家』等等之類的恐嚇語。


沒什麼交心朋友的江曉順，唯一能傾吐的對象就是小黃。


證據就是他跟捕狗隊搶小黃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圍觀指點，沒有上前去幫他。


江曉順抱著脖子被鐵絲劃傷的小黃，茫茫然不曉得要去哪裡。


『江曉順。』人潮還沒散，紀舜禕便走到他面前攔下他。『我們系有附設獸醫院，走吧。只是……有點遠，你抱不動小黃跟我講，我幫你接。』那雙看起來就只會動筆的手，剛剛才被用來爭執過，說不準等會還會出現瘀青。


江曉順沒說話，也不想下什麼神燈精靈的命令，只是默默跟著紀舜禕，穿過大半的校園到獸醫系的系館幫小黃治療。




『……謝謝。』


『以前為你做牛做馬一點感激都沒有，現在為了小黃才說謝謝，這聲謝也等太久了吧。』




＊＊＊




「那現在你要我說幾個謝謝都可以啊。」將T恤脫去裸露上半身的江曉順，本來沒什麼肉，這幾年跟紀舜禕住一起，明顯多長了點，沒像大學時候那樣一根竹竿站四年，人也好看多了。當然，也許是和紀舜禕相處久了，清楚做人的道理，出社會後交到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工作室。「我工作做完了，在床上討好你你看怎樣？」


「你時間free我可沒有……你別亂來。」抱著書本躲到牆角的紀舜禕，只求眼前性致好像很高的傢伙能收斂點。


「你幾乎都沒週休耶。」早知道就該盡快找人把動物醫院改裝，紅磨坊造型不錯，恐怖蠟像館也可行。「你難道不會覺得看得到吃不到很痛苦嗎？」


「……」糟糕，又來誘惑他？不要不要啊……「對的時間做對的事這點道理我還懂！」星期一不開門營業會很奇怪的。


「我熱到要炸掉了！」


「……」冰箱在旁邊，可以自己進去待一下嗎？等一下會幫你開門的……


「我得了不做愛就會七孔流血而死的病。」


不不不……別把地毯滾皺啊，這樣羊毛會附在短褲上他還要用膠布黏完才能洗耶……




「……那，一次就好。」所以別滾了。


「啊……」那真是透心涼。





紀舜禕，你現在還是神燈精靈吧？


只是進化到侍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