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zybonemoi

不只班導有愛換座位的怪癖，連學校都有愛換班的惡習，理由是為了讓學生及老師能更融洽地相處，反正這所中學不是大學校，每個年級最多只有五班，就算是國中部與高中部的學生互相熟識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


S君和M君第一次遇在一起是升上國二的年級分班，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很神奇地從直到升高中部到畢業，都是同班，屬於少數那幾個從沒遇上換班機會的學生之一。
　

＊＊＊


───國二下。


「班長……班長！」新學期的第二個禮拜一，學生的班級表都貼在佈告欄上，每個學生依照表單到自己的新班級──或是舊班級。


二年五班的導師早在一星期前便選好了班級幹部，起初是因為放眼望去大半都是不熟悉的學生，便隨便指派了上學年還有印象的學生負責，卻忽略了當班長的那名學生，人緣好歸好，卻有個壞習慣──睡覺。


但是沒有辦法，班上學生大都贊成讓這傢伙當班長，他沒跟任何一個人鬧過不愉快。學生之間的感情很奇妙，表面上大家看似融合在一起，但幾乎每個人的腳步都會跟隨著天平中央的那個人作等邊擺動，居於中央位置的那些少數人，卻從未考慮過要走向天平的右邊或左邊。


「老師，班長帶頭睡覺。」其中一名同學打趣著說。


「班長！」事實是，班長真的在睡覺。


「呃……」老師走到被稱作班長的男孩身旁，男孩維持著趴在桌上的姿勢緩緩醒來，眼神從老師的腳，移動到手、再移動到那張近乎發怒的臉上。「嗯……欸……叫我？點名嗎？」


「不是叫你還叫誰！你這個奇怪了，當班長還帶頭作亂，我問你啊，你有沒有一點當班長的自覺。」


「老師，他不知道自覺是什麼！」


「老師，我跟你賭下一節課他還可以繼續睡！」


這麼一虧，連班上剛分進來的那一半新同學都開始竊笑。


班長不是別人，是M君。


＊＊＊


雖說是個成天渾渾噩噩過日子的班長，M君還是會努力做好老師交代他做的事。另外，班上前三名重要幹部不分配晨間及午間的掃地工作，M君便利用這兩段多出來的時間打盹。


和S君的第一次接觸是透過S君在之前班級的死黨──I君，一個樂天到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過動傢伙。


是他先去招惹M君，之後S君在某次選座位時恰好坐在M君的後方，而I君在M君旁邊，才有機會認識這老是沒人有機會跟他說上幾句話的班長。


I君因為過動，上下課老是坐不住，老師便要求身為班長的M君管好他，但這麼一管，就是M君悲慘生活的開始──I君開始把所有玩心放在M君身上。


有一次，M君踹了I君的椅子一腳，好計畫讓他翹椅子的時候摔下去，卻在收腳時踢中S君的桌子。原本想趁下課專心複習理化公式的S君，被嚇了很大一跳。


「喔！你！」I君到今天為止，還是以為世界上沒什麼人事物是M君在怕的。


「呃，我不是故意的。」M君露出尷尬的表情。坐在後頭的S君，總是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很嚴肅，所以他沒事都不會主動找S君說話，就連收作業，對S君的口氣也都是能小心盡量小心，誰讓他最怕撲克臉。


「齁！欸，嚴冀恒，沒想到班長深藏不露欸。」I君用自動筆敲著S君的桌面，很自得其樂。「班長，你鞋子裡面是不是裝鐵片啊，就鐵片剝下來你可以飛踢人那種，來來來，我看看嘿！」


「看屁啊你！欸欸欸──！」還是側身對著S君的M君為了躲避I君的襲擊，左手一揮掃，把S君放在桌上的珍奶掃下地板。「呃……」


「班長，地板麻煩你自己拖。」S君合起理化課本，把筆丟進抽屜，轉身離開座位走出教室，留下一臉錯愕的I君跟M君。


「他有潔癖，要是你沒有拖乾淨，他可能會打你喔。」


「……」


S君在上課鐘鈴響前一、兩分鐘回到了教室，發現M君還蹲在地上用衛生筷把散落一地的珍珠集中成小堆，再慢慢掃進塑膠袋。


「嘖，單純成這樣。」咕噥了一會，S君走向掃具櫥，拿出乾拖把走回自己的座位，把M君叫起來。「欸，你起來，我自己弄。」


「……沒差啦，珍珠弄好了，我拿去丟，拖把先放那邊，我等一下會拖。」M君絲毫沒聽清楚S君的話，看見乾拖把，以為是幫他拿來的。


「我剛剛是說……」話還沒說完，M君就把珍珠丟進垃圾桶，回來時接過S君手上的乾拖把，移開桌椅，自顧自的拖了起來。知道這個耳背班長是不可能再交出拖把，S君又到掃具櫥拿了另一枝，二話不說開始打掃。


M君倒是沒有太在意S君也一起拖地板，只覺得是不是S君嫌他平時不用做掃地工作，也許拖不乾淨，所以他也在拖。


之後，兩人一起去洗拖把，先走到盥洗台的S君將拖把抬起放進水槽，打開水龍頭用手搓洗。


「幹嘛，過來洗拖把。你不要把拖過奶茶的又放到地板上，會黏黏的。」


「鍾靖繁說你有潔癖。」所以怎麼會用手去搓那麼髒的拖把頭？


「潔癖也要用對地方。過來洗拖把。」


「喔……」M君走過去，扭開水龍頭開始清洗，拖把卻被S君移了過去。「你不是要我洗？」做什麼又拿過去？


「我洗比較快，你洗太慢。」


「……」沒了拖把的M君一時間也不曉得該做什麼、說什麼，便靠在欄杆上，望著操場正在打球上體育課的班級發呆。


「班級裡你是班長，所以我會聽你的；但是到了外面像洗拖把掃地這些的，就要聽我的，因為我是外區的服務股長……」


「啊！你是外區服務股長？」


「……」選幹部的時候這傢伙是睡死了喔！「內場是鍾靖繁。」沒錯，就是那個死過動。


「咧……原來你們都是幹部。」


「……」開學到現在過了幾個禮拜，這北七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


第二天，在I君的慫恿下，S君端了午飯的便當，與其他同學一起和M君吃午餐。


＊＊＊


之後，S君每天都會主動找M君說幾句話，只因為他覺得這個班長跟以前遇過的那些不一樣，大部分的班長，仗著頭銜一副屎面。


沒錯，他們是會和顏悅色教你功課、裝做神愛世人的樣子，私底下只和班上成績前幾名的同學成為密友。


雖然當班長免不了會淪落為老師的走狗，M君卻不一樣，他跟老師始終都有一道能感覺出來的距離，相反地，他卻會對同學們──無論成績好壞──露出那種隨性的笑容，讓人忘記他還是個盡責的班長，只覺得他有趣，相處起來也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我是怎麼跟你熟的？」一天，M君這樣問S君。


他記得洗拖把是第一次兩人說了很多話……但是熟稔起來應該是這陣子的事情。


「不記得了。」S君只覺得熟就是熟了，是哪時候有那麼重要嗎？


「我覺得你是好人。」


「……我本來就是好人。」天地良心，他才國二好嗎！哪來的驚天動地泣鬼神能力能做天翻地覆的壞事。


「嗯……也對，OOO說你拋棄她，我想說你應該不可能啊，那麼狠心的事情。」


「等一下！給我等一下！」拋棄？那是成人用的名詞吧？「什麼拋棄？」


「就OOO還有XXX，聊天的時候說你是很討厭的人，叫我別跟你走太近。鍾靖繁也有聽到，可是我看他一直笑，想說這件事我聽不太懂，就沒去注意了。」說完，M君拍了S君的肩膀。「沒關係！我相信你是好人。嗯……其實大家都是好人，OOO上次用會員價幫我買CD，XXX跟我說福利社阿婆新賣炸餃子，沾番茄醬超好吃……欸？嚴冀恒你去哪？」


「不要帶方劭寰去聽那些有的沒的八卦，聽懂沒？」


「……呃……」


「你明知道那傢伙單純，也很蠢，還想帶壞他。」


之後，據說I君下場很慘。


不但接到全校個性最驚悚的女同學的情書，過沒幾天又被個性最詭異的女同學告白，那陣子I君都被搞不清楚狀況的M君嘲笑說附近圍繞著鬼火。



「我說方劭寰，」他想得真的很清楚了，這班長……這傢伙，也許不會討厭他。「你……不討厭我吧？」


「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討厭你。」


「喔……」真完美，這是個好的開始。「那你假日自習完以後都沒事吧？」


「都沒事，我沒補習。」


「那有空來我家玩，順便教我英文，OK吧？你教我英文，我教你數學跟理化。」


「喔！數學跟理化！」


「……」為什麼眼睛亮了起來？M君的數理是很弱沒有錯，但是也沒必要一聽到要教他就高興成這樣吧……他是班長欸。


「如果你OK的話我就OK，只是要跟家裡講一下就是了，不然沒說一聲就跑出去，我媽會念我。」



噢～太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