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對陳小白的好已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地步了,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起疑。
「黑仔,你還沒跟你弟講那件事嗎。」
「我不敢。」
「欸,你怎麼一副怕老婆的樣子?」
「有、有嗎!?」
「你反應幹嘛這麼大?」
阿叔還不知道他們倆的關係,頂多認為雙胞胎感情好是難免的,那些打鬧或是其他動作,都不會認真看待。
Lynn是化妝師,不曉得她看見那些吻痕,會不會直接聯想到是小白留下的,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至於社長,也是學姊……她是肯定知道的,只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人的事到現在還沒戳破,多半也是被她擋了下來,用其他理由矇混過去。
阿叔提到的『那件事』,是香水廣告的平面拍攝。這款香水在國外已風行多時,今年台灣終於有代理商願意在如此不景氣的時候砸下重金引進,可見重視程度之高。
社長特地支開小白,只找他進去談內容不是沒有道理,為了突顯香水上鑲嵌的鑽石,模特兒必須全裸入鏡。這款香水在國外的廣告便是如此作風,不會因為到了台灣開拓市場就有所改變。
『換作是以前,我會把你們兩兄弟都找來和你們談,讓你們決定哪一個要進棚和廠商指定的女模一起拍照。但是你們兩個很不對勁,尤其是你弟弟,我覺得他的情緒最近有些不穩。說吧,你們做了吧。』
『……』都使用肯定句了,還需要他回答嗎。
『荒唐啊你們!』即使壓低聲音,社長的怒氣卻絲毫不減。『我不想讓你們父母認為是我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的。』
『他們不會知道,不會。』
『你憑什麼那麼確定?』
『……』是啊,憑什麼。『讓我進棚,不要讓他知道。』
『紙包不住火,廣告打出來他遲早會知道,到時候我看你怎麼收拾。』
***
最近,他和小白已經習慣了兩人分開回家。
剛開始小白還會嚷個不停,自己的工作做完了會跑到他的棚,氣呼呼的坐在角落等他,再用被倒八千萬會錢的表情一起回家,但是進了家門整個人就笑開懷,開始人狗合一,跟Sapporo扭打在一起玩。
但是時間一久,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小白會開心的跑來向他道別,還說會把客廳的燈打開跟Sapporo一起等他回家。或是偷偷摸摸跑進來道歉,說今天工作會比較晚,不用等他了。
如果這樣叫做長大,倒不如說有一部份的天真個性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些的成熟懂事。等到他完全懂了一些以前不會去想的事,或許就會開始將心底話藏起來,忍著不說。
所以以前那個總愛哇啦啦講一大堆話的小白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甫進門,就聽見鐘響的聲音,八成是小白窩在電腦房打電動。
走進一看,其實只是踩地雷。
「在跟誰玩啊?」拖了張椅子坐在旁邊,看著藍紅旗滿佈的遊戲畫面,挺熱鬧的。
「還有誰,黃繼綸啊,他一定開外掛,哪有人隨便按就中的。」
『陳維宇,那是你白痴才踩不到好不好!』突然,喇叭傳來了好久不見的聲音。
「靠杯!你怎麼可以講話!」
『你白痴啊!SKYPE沒關好不好!』
「哎唷……」
『欸,有點運動家精神好不好,即使會輸你還是要玩完這一局,不要陳小黑回家你就無聲無息把狀態變離開啊,小心你手爛掉。』
「你很賤欸。」
輸了踩地雷的陳小白,也沒多加吵鬧,頂多在黃繼綸敷衍的回應『小天回來了,BYE』之後,碎唸了幾句見色忘友之類的話。
「德國的學校有產學合作,所以他們留在那裡,以後還會考公民,就不能常見面了。」
「超白癡,他很認真跟我講說雪很難吃,感覺吃了會挫賽。」
「喔對,他竟然還沒去考駕照,都快要是德國人了竟然還沒駕照,很廢欸!說什麼都小天在載他所以沒必要考,反正他專長是維修引擎又不是那個BLAH BLAH BLAH的,閃得要死,超想揍他的。」
小白靠在他懷裡一邊玩NDS瑪莉歐一邊碎嘴,雖然他眼睛盯著電視,卻是失焦的。他聽下弟弟說的每一個字,感覺兩人接觸的地方的熱度,好像小白就是個會無時無刻對著你說話讓你不覺得無聊的布娃娃……
「陳小黑,你手也收太緊了,我是活的不是PINGU欸。」
「你要相信我只會這樣對你而已。」
「我知道啊。」
那麼簡單就說相信嗎?
陳小黑的害怕又再多加了一分,弟弟太相信他,將來要是看到廣告,肯定會有被背叛的感覺。但是他沒辦法讓小白去接廣告。回家前,拍攝流程的草案剛送進公司,稍微翻了一下,就知道要是讓小白去拍,恐怕他生氣的程度不會比小白少。
那只是工作、是廣告、是演的,根本不用當真。
他是這樣說服自己的,但只要草稿圖上的人型替換成小白,他恨不得撕碎這些紙。
若是把這些有失專業的想法告訴社長,肯定會被嚴厲斥責吧。
所以社長才會只找他談,因為小白的不高興全都會表現出來,也許鬧過氣過就沒事了;但是陳維宣不一樣,這個叫陳維宣的哥哥,就算生氣也看不出來,天賦與怒氣互相拉扯,呈現出來的水準會讓許多人失望。
夜晚,他只能用行動示好。
即使小白努力睜開眼好奇地看著他為什麼會有求必應,百依百順,他也不回答。
『因為怕你知道一切之後,連這個都不想要了。』
***
這下可好,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就陳小白不知道,大家也佛心來著守口如瓶。雖說社長沒特別交代,每個人卻將這當作紅色警戒,原本該接下香水廣告的其他男模都拍著胸脯,慶幸自己因為接了別的工作所以在外頭忙得很不用回公司面對陳維宇先生。
這位先生很危險的啊!只要隨便跟他喇咧幾句,就會因為對話太過北七而卸下心防,不知不覺把秘密全抖出來。太可怕了這個,就算小白根本無心探聽他人秘密,但就是會因為聊得太高興而說溜嘴。
「是喔,你要去北棚喔?」瞧見四下無人,小白從口袋裡拿出糖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加進無糖奶昔裡。「可是我們夏秋兩季的宣傳硬照都拍完了啊,是要拍什麼?」
「廣告啊。」既然有一包糖包,就代表還有第二包。伸手探進小白的口袋,果然抓出第二包,連第三、四包都掉了下來,小黑照樣以相同的速度撕開包裝倒入奶昔攪拌。「你是賊嗎!那麼多糖包,也藏得太明顯了吧,一看就知道你口袋有東西。」
「開玩笑,我拿的是兩人份啊。如果被社長抓到我就說都是我要吃的,你就不會被念。」
「……」結果自己晚上就要做出那種事……
「你要拍電視還是平面的啊?」
「都有。」
「那很大欸,怎麼都不跟我講?」
「……想說拍完可以買個禮物回家之類的,給你驚喜啊。」他原本的想法並不是買禮物贖罪,這種事贖幾百次罪都不夠。每次都是這樣的,只要賺到比想像中還豐厚的酬勞,他都會在回家路上買禮物或是大餐回家,做一次難得的慶祝。
本來是想賣NDS的遊戲當禮物送他,現在越想卻會越愧疚。
「齁齁,要跟我講播出時間啊,幫你錄下來當紀念。」
「……」笨蛋,你不會想錄的。
「好啦,這杯喝完我就先回家等你吧。」小白跳下長桌,離開長廊前還回過頭叫他。「陳維宣,等我賺到一百萬就向你求婚喔,哈哈。」
「……神經病。」
臉上的神經在打架。
他盯著小白關上的門,希望他會再打開衝進來把他拖到離攝影棚很遠很遠的地方,私奔。
***
搭上工作人員的車,來到北棚。等待期間他坐在角落的長凳上放空自己,一手雖然拿著捏皺的腳本,另一手卻重複著握拳再放鬆的動作。
「陳維宣,是嗎?」突然有人走了過來坐在他身旁,身上還帶著槴子花的香氣。「我是Choco,等一下我們會一起入鏡,請多指教。」
是錯覺嗎?眼前的女孩似乎有些害怕。
「妳也在緊張嗎?」
「我?才不呢,我習慣拍商業廣告了,我緊張的是你。」
其實他不討厭眼前這名叫Choco的女模,她臉上脂粉未施,感覺很自然。
「再怎麼樣也不會有我緊張的。」
「嗯,誰說的。」Choco伸了一個懶腰。「能跟黑白雙煞其中之一拍商業廣告,簡直就是在作夢啊。我只看過平面廣告上的你們,第一次看到會走動的欸,台灣能出這種模特兒讓人合作起來超興奮的,啊!我也得好好加油,別輸給你們!」
第一場拍攝是女角獨照,在鏡頭前,對於展現自己的身體線條,Choco絲毫不彆扭。她的身材並非骨瘦如柴,一眼就能看出她平時喜好運動,以健康的方式鍛鍊自己。看著她的獨照,突然希望自己也能擁有如她一般的自信。
第二場是男角獨照,Choco離開場地經過他身邊,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要他加油。畢竟主角還是香水,腳本上也寫明不會正面全裸,如何將肢體唯美呈現還是很難的課題。
『就想像小白在這裡吧……』
不能讓負面的情緒影響拍攝,這是基本條件。所以,就想些快樂的事,好符合香水的名稱─『l'amant』。
拍攝的重點還是男女角的互動硬照,以及電視廣告。
「……把我當成你弟弟吧,我不會說出去的。」Choco在他耳邊用其他人聽不見的音量說。
「妳……」他驚訝的看著Choco,秘密的掀開竟會讓他如此害怕。
「我在乎的是好照片,就因為這點,才受到你們社長的栽培,也找到了自己的風格,我每天都過得很滿足充實。當然,你和你弟也要加油,不管你們之間的關係是如何,我認為你們的作品一直都很棒,我很喜歡。」
Choco的一番話,好像讓他有了那麼一點點信心。
***
電視廣告真的很磨人,特別是國外廠商的作業非常嚴謹,堅持每一畫格都不能出差錯。
回到家將近兩點,路上還收到社長的簡訊,說免費放他和小白兩天假。
還免費咧……
「我回來了。」
雖然客廳還是亮著,但想也知道,小白睡了。
擺在桌上的大信封大概是想一起分享的照片吧。他拿出裡頭的照片,可都是陳維宇先生的拿手作品啊。
正經起來還真的挺適合西裝的,欸……有幾張會不會太搧情了一點?
真的很難將照片上的人和地上睡死的屍體畫上等號。
「陳維宇,起來。」照片還沒看完,只好用腳背將小白的身體翻過來,卻還是在睡。
雖然Choco人很好,但是現在並不想去回憶工作內容,只想把腦子全塞滿眼前這個穿著背心和工作褲在地上睡死的弟弟而已。
今天的工作已經讓他精疲力盡,洗完澡後把棉被和枕頭拿出房間,在客廳直接打地鋪睡覺。該說社長實在具有先見之明,看準兩兄弟具有隨便找個地方倒頭就睡的異能,才把宿舍的地板全鋪上木頭嗎?
***
「兩天假?怎麼可能,有陰謀吧?」
早上睡到自然醒,小白在懷裡醒來,一切感覺都很好。但是他卻對兩天的假期起了疑心,停下手裡啃得正高興的烤吐司,一臉驚訝。
「最近都在趕工,社長也和代理商那邊周旋得夠久了,她說不放假不人道啊。現在她人也去澳門,兩天都不在喔。」其實是去避難兩天,他是這麼覺得的。
「是喔!那你昨天應該要叫醒我,這樣才可以計畫這兩天要去哪裡玩啊。」不知從哪裡抽出專屬記事本,翻開上頭密密麻麻的工作記要,就是沒半點私人的行程安排。「我還買了
0.3極細黑色鋼珠筆就是要記看我們兩個什麼時候可以去旅行欸。你看,0.3極細,可以寫更多字。」
「幹嘛一定用黑色?你記事本不是都用藍色寫?」
「用藍色要怎麼區隔?跟陳小黑一起出去當然用黑色寫好不好,最好它是有出白色的筆啦。」
「筆跟記事本借我。」
社長說這兩天讓他們自由,香水的平面廣告約一個月後會開始刊出,刊出後一週則是電視媒體廣告的放送,之後還會有一場工作人員限定參加的慶祝會─可攜伴參加。想也知道他哪有什麼伴可攜,還不就陳小白。到那時候說不定小白已經知道全部了,肯不肯來還是個問題。
總之,最少兩天吧,兩天過後會有一系列的活動籌備會,不參加也不行,那就用這僅剩的兩天,把過去沒能給小白的通通補給他。
「陳維宣,沒想到你骨子裡挺變態的嘛。」將歸還的記事本湊近眼前,陳小白發現空下來的這兩天全被黑色筆寫滿了『sex』。
***
「我們公司有接l'amant的拍攝嗎?你看這個,丟到我們box的慶祝會邀請函。」小白看著一封封的信,突然抽出一份銀灰色的信封,他撕開封條,拿出兩張入場票和邀請卡,以及香水試紙。「陳小黑這香水好邪惡,聞起來有種性慾大發的感覺。」
「啊?」這個名字他已經快要忘了,怎麼又被提起?
看見小白手裡晃著信封,淡淡的香水味開始散發,那種味道又讓他想起了幾天前在北棚的拍攝,當時他和Choco身上都噴了一些那種香水,回家前他跑到洗手間挖了一堆萬金油搓手才把香水味蓋過去。
……幸好他用完萬金油沒去揉眼睛。
「他沒送錯欸,上面收件人是寫你跟我。真怪……上面寫僅邀請工作人員參加,可是我們又沒做這個的宣傳。」
「你想去?」幸好上頭是寫兩人的名字,如果只單獨寫上陳維宣,那就難解釋了。
「嗯,反正那天也沒事啊,而且我也挺好奇模特兒是誰,那廣告我深深的感到兒童不宜,所以我一看到的時候馬上就把Sapporo的眼睛遮起來免得牠又發情。」
囧!
廣告出來了!?不會吧!為什麼沒人告訴他啊!
回到家,小白說要等那廣告出來,還說晚上十點之後電影台首映的時段最常看見廣告的播出。
他並不怎麼想看成品啊,但就是因為內心有些許的排斥,所以表現得越不想看,小白就越期待。
『其實廣告頗有質感啊,我說兒童不宜那是針對Sapporo。相信我,那支廣告不是以情色當賣點,真的很不錯,你不要因為那是一男一女當主角就一臉排斥嘛。』
不、不是那個問題啊……
小白拉著他的衣服坐在電視旁,不讓他找藉口到廚房找東西或是倒水喝。
終於,電影一個段落結束進廣告,沒想到第一個就是l'amant香水。
一涓細流畫過,像布幕那樣劃開黑色的背景,代表香氣的薄霧散開,使用黑白膠捲拍攝的人體環繞著幾絲白線,那是一對裸身的男女貼著身體,十指交握。照片一張張變換,由模特兒的雙足至下巴緩慢移動。
原本寂靜無聲的廣告,就在影像即將接近模特兒全貌時,隱約聽見接吻時交換位置的甜膩聲音,此時影像定格,在瓶頸處鑲鉗一顆鑽石的香水由黑暗處浮現。
「沒有了。」小白轉過頭看他,似乎要他發表感想。「你覺得他們真的有親到嗎?」
「呃……也許有吧。」
根本就有。
而且還是國外廠商的負責人在旁邊看的時候喊卡,要他們真的來。
「黑白的廣告很有感覺齁,那我們去參加慶祝會吧?」
那是小白以真正欣賞的角度去看這支廣告,要是他知道模特兒不僅是真親,而且其中一人就坐在他眼前的時候……恐怕會變身成初號機也不一定。
***
即使是休閒式西裝,穿在小白身上仍舊與正式西裝有同等的殺傷力,何況他今天還有個加分到破表的條件──『愉快的心情』。
反觀小黑的活力頓時銳減,連Sapporo都感覺得到。
「陳維宣你是怎樣?Sapporo已經快把你當電線桿了,活起來啊先生!」小白使盡力氣搖著他的肩膀,企圖讓他完全清醒。
清醒?是不可能的了,今天小白會知道一切,知道大家都在瞞著他一件天大的秘密,知道他哥哥除了他之外跟別人喇嘰過。
走過通往斷頭台的最後一段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到了會場,許多知道秘密的人都以特務般的動作閃躲小白,而Choco聽說因為塞車所以會慢十五分鐘到場。
「小黑!」趁著小白去覓食,躲在角落的Lynn將小黑拉到一旁說悄悄話。「國外廠商真的很機車,堅持要在慶祝會會場掛四幅海報,男女各一張、合照一張、香水單張。社長還想說擺合照跟香水就好,但是廠商堅持要擺男女獨照。欸,男女的海報你們有露臉耶!怎麼辦啊,萬一你弟生氣起來,一怒之下寧願負賠償金也要解約怎麼辦啦……」
「啊,會、會這麼嚴重嗎……」
「對不起啊這種時候我的情緒真的很負面,媽啦我快要瘋了陳維宣!」
會場中央已經展出男女合照及香水單張的海報,另外兩張用黑布遮蓋起來的,肯定就是他和Choco的獨照。
至於陳小白,正在和阿叔討論究竟該先吃蘋果塔還是蘋果餡餅時,肩膀被拍了一記。
「唷,是我啦!」
「嗄?」小白回頭,看見的是頂著小波浪短髮的Choco,當然他還不知道眼前的是何許人也,更不曉得她就是海報上的女角。
而阿叔,看見Choco則是倒抽了一口氣,連忙在小白背後對Choco打pass。
「嗨!阿叔!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帥欸,根本就是老起來放啊你。」Choco絲毫未察覺阿叔的臉色蒼白,抓起一片蘋果塔往嘴裡送,還拿了阿叔的份遞給他。「嗯,l'amant,我前兩天才電視上看到,攝影師運鏡真棒,你不覺得嗎?黑白膠捲看起來很有質感耶。」
「l'amant?喔,真的很棒啊,」模特兒的臉雖然不清楚,他也很想知道是誰拍的,但畢竟重點是纏繞在兩人腰際上的那瓶香水,待會遲早會公佈模特兒的身分,放雷給自己炸太
掃興了。「我還滿期待公布模特兒身分的,啊,如果妳是工作人員妳也知道的話不要告訴我啊,這樣就一點驚喜感也沒有了。」
「呃……你不是陳維宣!?」這時的Choco才察覺到阿叔臉色發青,一副快窒息的樣子。
「我不是欸。」
「求求菩薩保佑我……」Choco縮起肩膀,想當做沒事一樣轉身用慢動作離開。「我、我想起後台準備區還有我要忙的,歡迎你來慶祝會喔哈哈……哈哈哈……」Choco,女性,難道真要以年僅二十三歲的芳齡,就面臨生死關頭嘛!
「阿叔,她好妙喔。」轉過頭,卻發現阿叔被蘋果塔的派皮給噎住了。「嗚喔!阿叔!阿叔你沒事吧!」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主持人及其後方的黑色布幕時,小黑站在小白身邊,用令人匪夷所思的力氣緊緊握住他的手,反正四週燈光都是暗著的,沒人會看見。
「我的手有點痛欸……」即使想甩,也甩不開,想不通為什麼小黑要這樣做。
「Filip、Choco!」
主持人叫出名字的瞬間,黑色布幕也跟著移除。
那張和自己一樣的臉,被放大了好幾倍,強勢地將他打敗。陳維宇這麼想著。
但他還是硬撐著站在台下,看著自己的哥哥和另一名女模站在台上接受眾人的喝彩。
他必須要想清楚,私人事務和公事,是必須分開的,必須劃清楚的,所以台上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蘋果塔變得好難吃、蘋果餡餅也是、蘋果派也是,連蘋果汁也很難喝。旁邊的葡萄乾雪派或是番茄慕斯塔,都變得噁心。
forbidden fruit,fuck the forbidden fruit。
***
當他下了台找不到弟弟,就知道他已經被氣跑了,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離開。
『不是妳的錯,這是工作,本來就得和私人感情分開來看,真的不是妳的錯。』
Choco在後台紅著眼睛,連哭都不敢,她的雙手冰冷像沒了知覺。
『我從沒像今天這樣感到那麼歉疚過。』
『嘿,妳很盡責的完成了妳的工作,妳沒錯啊。』
『你快去找你弟弟好不好。』
『……』
和無數男模合作過的Choco,想必這是她第一次害怕自己的作品吧。
不應該是這樣的。
***
小白的手機已經放在桌上,代表他回到家了。
「小白。」
試探性的呼喚,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儲藏室後方有爪子在刮門的聲音。
小時候,小白會和第一代的Sapporo睡在狗屋裡,現在是第三代的Sapporo,所以一起睡在儲藏室嗎。
「……我在外面等你。」
這種時候,或許他需要把自己關起來思考一陣子吧。
雖然很殘酷,但說實在話他們不能如此不成熟。內心的孩子氣仍舊保持著,但是都已經有一定的年紀了,有些事不能不懂,這種過程就是每個人無可避免的變化,叫做長大。
他坐在地上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包括告白那天,小白胡亂比手畫腳的告訴自己他也想和他在一起。還有,他告訴小白,媽媽在生他們的時候,自己差點死掉的事。甚至是更早一點,在他們還是幼稚園的年紀,小白當他是外星人要來搶走媽媽,非常厭惡他。
小白唱歌五音不全,為了不想被比較,他也很少在別人面前唱歌,寧願被別人當成和小白一樣的音癡。但是偶而,他會在家裡,只在家裡,唱給小白聽。
不知不覺便在地上睡著了,陽光打在眼睛上讓他不得不睜開眼,更發覺今天早晨並不寒冷。
身邊多了一人一狗,小白靠在他身邊,還熟睡著。
而身邊放了一張A4紙。
『如果你醒了我還在睡,請不要叫醒我,因為我為了寫下想說的話,思考了很久很久,也很累了,所以需要休息。
沒錯,我氣炸了,但是伸展台上的專業訓練不容許我為了這種事生氣。
我收到Choco的簡訊,是她拜託阿叔給她我的手機號碼。她說,你是想著我,才能把廣告拍完的。
而成品出來了,很棒的一支廣告,我也這麼跟你說了,很棒。
但我還是很生氣,我氣你不告訴我,不讓我有心理準備。要突然接受這事實是很傷大腦的一件事,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或許我會慢慢想開,我知道那是工作,會自己拿捏情緒。
我可以跟你保證,要是事先知道你要拍這廣告,我絕對不會去探班,因為拍這樣的廣告還去探班的話,那是男女朋友才會做的事吧?但我們不是,在外頭我們只是兄弟。
可是回到家……你要記得我不只是你弟弟,好不好?』
──『傻瓜,我都沒想這麼多。你不知道,如果是你被找去拍,我才會瘋掉嗎?』
fayray / Baby if,